26.2009

长安夜雨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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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一晚,傅川第三次喊疼让池西西上药的时候,她犹豫着没动。

    “药膏一直涂也不好吧。”

    “能有什么不好。”

    池西西从陪护床上下来,踩着一次性拖鞋坐到傅川的床边。

    确实肿的更厉害了。

    池西西勾了一点点药膏,薄薄地涂在他的小臂上,嘴巴对着伤处吹了吹。

    “这样有没有好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傅川舔了下嘴巴,“药涂多了可能真不好,光吹吹也行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池西西没有办法,像哄膝盖摔破的小孩一般替他吹了又吹。

    她垂着头,头顶有绒绒的碎发,身上有股特殊的清甜,傅川努力地吸气,怎么都觉得不够。

    要是伤在脖子上就好了。

    也不好,池西西要这么吹他的脖子,他肯定更煎熬。

    “好了么?”

    “还差点儿。”

    池西西一抬头,惊觉傅川的脸就在咫尺间,耳根一热,站起了身,冷着脸说:“没好你就自己吹吹吧,我得睡觉了,都十二点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渴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池西西忍着气去给他倒了杯水。

    满满一玻璃杯,傅川一仰头就喝光了。

    半个小时内,这已经是第二次要水了。

    想起医生说骨裂有可能伴随发烧,池西西摸了下他的额头,果然很烫。

    原来不是装的啊,池西西的负罪感又加深了。

    找来护士,看着傅川吃过药,池西西把医生开的降温贴贴到了他的额头上。

    傅川却嫌降温贴有酒精味,没等池西西贴牢,就一把撕了下来。

    撕的时候触到池西西的手,他说:“你的手挺凉的,是不是冷啊?放我额头上我替你暖暖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用了,我不是冻的。”

    是累的困的饿的。

    凌晨一点了。

    这一晚连惊带吓再加上照顾他,她傍晚吃的那点火锅早消耗掉了。

    被傅川折腾了一整晚,池西西脾气再好也有点不耐烦了。

    “那你睡觉去吧。”

    她当了一晚上丫鬟,大少爷怎么还委屈上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池西西觉得骨裂之后的傅川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。

    最后她还是心软了,用手替他冰额头直到趴在床边睡着。

    池西西的手滑落后,傅川抬起头看了一眼,见她睡得熟,就把她的脑袋挪到了自己的胸口,伸手捞起羽绒服替她盖好,也躺下睡了。

    这一晚,连傅川的梦境都弥漫着清新的甜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二日池西西醒的时候睡在傅川的床上,她坐起身时看到傅川正从洗手间往外跳。

    宁御说的没错,他的运动神经是挺发达的,跳得又快又稳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不叫我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说完池西西才恍然大悟,他去洗手间,怎么可能叫她。

    所以既然他可以自己吃饭自己去洗手间,她留在这儿有什么用?

    很快,被傅川使唤地团团转的池西西就否定了这个想法。

    替他回家拿换洗衣服、替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再拿出来晾好。

    替他揉因为躺太久酸痛的肩背。

    晚餐傅川不愿意继续吃医院的病号饭,所以要去市场买筒骨和其它食材——病房里可以做饭,但池西西哪会炖汤。

    把骨头和冬瓜、木耳、葱姜之类的一起丢进锅里后,池西西用肥皂认真洗了两三次手,依然觉得手上有生肉的腥气。

    而这一整天,傅川什么都没做,目光全程跟着池西西打转。

    他饶有兴致地看她做这些琐事,时不时地问“你以前有没有替别人洗过衣服”、“除了给我煮长寿面和做骨汤泡饭你还有没有给别人做过饭”。

    不管池西西说“没有、没有、没有”的时候态度多么恶劣,傅川都一脸心满意足。

    池西西实在不明白,这种一抓一大把的第一次,有什么值得稀奇。

    她第一次睡沙发就是在他家。

    哦,第一个骗了她的人也是他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骨汤泡饭称不上难吃,但味道却十分寡淡,全然没有鲜香浓郁之感,傅川没挑刺儿,一口气喝掉了半锅。

    池西西自己却总疑心骨头没洗干净,咽不下去。

    大概看出来池西西已经频临爆发了,傅川没再要求她喂自己。

    看到她把剩下的那一半泡饭往塑料饭盒里装,傅川问:“你上哪儿去?”

    “回学校喂狗。”

    顺便去食堂吃顿正常的饭。

    “那么远,喂什么狗。”

    “本来就不单是给你做的,你一半、狗一半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有“你和狗”在先,傅川没法生气。

    “你不喂,也会有别人喂的,天都快黑了。”

    “万一没有呢。”

    “打个电话让你室友帮忙也行啊。”

    这两天没有考试,她们俩宁可顿顿吃泡面也懒得为了下楼买饭换衣服梳头洗脸。

    入冬后她连着喂了两个月,现在一到时间,那条狗就会提前到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她。

    “习惯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东西。对谁好着好着突然不管了、让谁形成了习惯再弃之不顾,这样比一开始就不搭理还坏。”

    傅川盯着情绪忽而低落下来的池西西看了两秒,下床跳到她面前,俯身戳了下她的额头,笑道:“你成天都瞎琢磨什么呢。”

    池西西回过神儿,摸着头说:“要是可以的话,我晚上在宿舍睡,明天一早再过来……我给你带我们学校七食堂的馄饨和小笼包当早饭。”

    “不可以,”傅川一下子就不笑了,“我怕黑,一个人不敢睡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那我九点前回来,你有什么想吃的吗?我等下带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都不要。”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中,傅川一路单脚跳着把池西西送出医院,“八点前回来,打不到女司机的车就乘公交,别再上黑车了听到了没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听到了。”

    后一日因为池西西要复习英语,傅川非但没再指使她,还自己动手做饭。

    池西西的眼睛盯着书,其实一个单词都没看进去。

    傅川的用意太明显,既然他根本不需要人照顾,那么她是不是该离开了。

    “想什么呢,一个小时没翻页了。”

    傅川把煮好的面放到她面前。

    “明天我考完最后一门,帮你办出院吧?医生查房的时候不是说你只是轻微骨裂,烧退了就可以出院回家慢慢养伤吗。”

    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她刚洗完澡,正在盥洗室擦头发,没用吹风机,所以听到了一些。

    护士每日送来的账单虽然都被傅川扔了,但想也知道这里的费用一定比公立医院高出许多。

    实在没有必要继续住下去了。

    傅川半晌没说话,隔了许久才说了句“行啊”。

    受伤前的傅川又回来了。

    室内的压迫感太强,英语书也没什么好看的,池西西为了暂时逃开,就出去买水果。

    拎着草莓和橙子回来时,病房里突然传出了熟悉的笑声,池西西以为是自己幻听了,一推开门,两个室友居然真的在里面。

    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给你和咱舅舅送饭啊,他不是也给我们送过么。你说大医院住不上,只能在小医院凑合着,我们还以为是无照小诊所呢,没想到条件这么好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哦,住院得花不少钱吧?我们从学校来,就没买鲜花水果什么的,也不实惠……钱不多,别嫌少。”

    傅川迟疑了一下,接过红包,说了声“谢谢”。

    “哦,对了,刚刚路过小店,看到有卖玩具的……”老大从购物袋里掏出一把玩具枪,“给宝宝的。”

    “宝宝?”

    “你儿子呀!不是十岁吗,小男孩都喜欢枪吧?我堂弟就喜欢,每次带他出门他都缠着我要。”

    傅川看向池西西。

    池西西只得朝天上看。

    “谁告诉你我儿子十岁的?”因为情绪差,方才表情一直冷淡的傅川忽而笑了。

    他这一笑,把老大老二都笑愣了,过了好一会儿老二才开口,说给傅川、也说给一脸花痴的色老大听:“当然是西西啦,她说她舅妈正怀着二胎呢,你家的老大是儿子,十岁了,和你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
    怕傅川难为情,老二没说“游手好闲”和“借钱”什么的。

    “她怎么会和你们说这个?”

    “还不是因为我们隔壁住着一窝色狼……不过我们真没看出来你已经三十多了,你怎么保养的,看着跟二十出头似的。”

    池西西知道阻止不了,只好当鸵鸟,到水池边洗草莓切橙子,以期用吃的堵上两个室友的嘴。

    终于等到她们俩离开,池西西飞快地拎起一早收拾好的包正要跟着走,不出意料地被傅川扯住了胳膊。

    “再见。考完去我那儿玩,离你们学校不远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西西……”

    不等老大说完,傅川就笑着摆了摆手,关上了病房的门。

    池西西想往屋里走,却被傅川按到了门上。

    “十岁的儿子,二胎,你给我生的?”

    以前的傅川真的回来了。

    傅川的气势一回来,池西西又不由自主地怂了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骗她们?明天早上就考试是吧?说完我就送你回学校,不说最后一门就别去考了。”

    傅川等足了十分钟,池西西就是不说话。

    傅川拿她没办法,又问:“你是不是担心我被别人缠上?”

    池西西依旧紧抿着嘴。

    “我要是被别人缠上,你会吃醋吗?”

    “问你呢!说话!我要是被别人缠上,你会吃醋吗?”

    “你不说是吧,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。不是担心你,我是担心她们。”

    池西西也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,她宁愿撒谎也不想说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实话。

    “你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我的同学都挺单纯的,你对她们笑一笑、多和她们说一句话,她们就会当真的,她们不是你这样的人的对手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哪样的人?”

    池西西看着他的眼睛,破罐破摔地说:“你、宁御哥还有季泊川,你们都差不多。既然你们又不想和谁认真,干吗总爱招惹容易认真的女孩?你们该去找和你们一样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