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6.第 46 章

花褪雨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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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四十六章   四十六个×

    赵祯一发火,低下的人闻声而动,伺候小太子的人都换了一波,嚼舌根的几人都被赏了板子打发到了浣衣局去。次晨一早上朝的时候,众大臣比着前几天的气焰就小了不少,赵祯从一进门就黑着脸,陈宝德喊早朝的声音似是都十分惶恐。

    让诸位大人更惶恐地是陛下进来的时候身边还牵着一个小人儿,正是太子殿下。

    赵祯一上朝,段虚洲就将这几日堆在赵祯案头催促着立后的折子抱了进来,穿过诸位大人身边的时候似是特意放满了脚步,诸位大人都侧眼偷看这一沓折子,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写上去的。

    段虚洲刚将奏折放在赵祯案头,赵祯就一把将奏折扫下了龙案。锦缎包裹着的硬质奏折哗啦啦掉了一地,尽数砸在了诸位大人的眼前,一时间诸位大人脸上的颜色十分好看。赵祯呵斥道,“看看你们日日操心的都是什么?”

    赵祯其他话不多说,只他带着太子上朝,诸位大人便清楚了陛下这是铁了心要将太子殿下扶上龙位了。他们要立中宫,还不是为了嫡子,嫡子又是为了东宫太子之位,只是如今陛下都带着太子上朝了,这事就值得深究了。他们再说中宫,可不但是不给小太子面子,陛下,晋王的脸上都不好看,得罪了未来的君主,可不是什么好事情。

    只是,终究是不甘心,好不容易才将立后的事情推到了陛下眼前,更何况此事是太后亲口所说,也算名正言顺,怎么舍得放弃。

    “陛下。”礼部尚书王安洲跪了出来,俯身道,“陛下,阴阳和合,天地至理,陛下岂能独善其身?”

    赵祯冷笑两声,没想到苏家林家一个个都倒了,王家竟还不涨记性,果真是利欲熏心么?赵祯将宝册重重甩到了王安洲的眼前,他冷声道,“王爱卿汲汲不休可是为了第一页?王家未免太操之过急了,朕后宫之事,岂是你们可以指点的,王家小姐便是才识过人,美貌无双,就能当得起国母了吗?朕太子已立,你们却一个个不给太子脸面,可是看着景云原是晋王世子才这般敷衍无礼?那朕便将景云过继在名下,从今往后朕嫡子只此一个!太傅,令钦天监择吉日行过继之礼,立后之事,休要再提!”

    黄泽中听见赵祯下旨,忙上前躬身领旨,暗自庆幸自己没淌这趟浑水。陛下点名训斥了王家,想来下面的世家也会安分些。

    过继之事赵祯也曾与赵袀提起过,本以为小太子以皇侄之身继位也没什么,毕竟圣旨已下,御口亲封,没想到还是出了这么些事。赵祯牙一咬,那便过继,昭告天下。赵袀见赵祯下了心要过继,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赵祯铁青着脸道,“退朝!”

    诸位大人本就跪在地上,此时只俯身叩首道,“恭送陛下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本来跟在赵祯身边走,此时却面无表情地停在了王安洲的眼前。皇室八岁的孩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,赵景云年岁尚小,站在跪着的王安洲身前勉强四目相对,他伸手拿起扔在地上的宝册,小手翻开使劲撕下了第一页,将王婉蘅的那页放在了王安洲的眼前,转身跟着赵祯一起离开了。

    王安洲一身冷汗。

    裴樾下了朝,便紧跟着赵祯去了宣德殿,一进门就熊扑了上去,赵祯急忙打开他的手道,“先放开,有人呢。”

    裴樾一点不在乎,笑着道,“哪有人,有人又怎样!”

    赵祯笑着掰开裴樾的手,指使着他坐在一边方道,“朕想去江南。”

    裴樾眼睛亮了,急忙问道,“去江南做什么?”

    赵祯笑着道,“江南初定,还有些事未了,朕想亲自去看看,再说现在朝里也稳定了,朕就是离开也没什么,乘着现在皇兄还在京城。”说话间赵祯忽然顿了良久,他道,“朕也想看看苏浅书生活过的江南,当年也是朕一己之私带他离开,害得他客死京城,临终也再没见到家人。”

    一说到苏浅书,两人都有些沉默,裴樾道,“苏潇尘陛下想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前几天南越王递上了折子,为苏潇尘求情。朕也没想要他的命,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了,就先缓缓吧。”赵祯沉吟道。

    “陛下以什么名义去江南?”裴樾问道。

    “就说去行宫休养吧。”赵祯笑着道,“正好瞒着些。”

    裴樾一听微服私访,还瞒着其他人,眼睛都直了,忙央求着赵祯道,“陛下,带臣一起去,臣可以保护你。”

    赵祯笑着道,“自是要带着你一起去的。”裴樾眼睛四处一瞄,见没什么外人,就陈宝德站在门口,冲上去就是一顿亲。去江南这事就算定下来了,裴樾临走还跟赵祯讨了一道旨意去看看苏潇尘。

    裴樾再次见到苏潇尘的时候,是这日的黄昏,虽说是圈禁,可是毕竟在赵祯的潜邸里,底下的奴才到底是没怎么作践他,只是苏浅书这事将苏潇尘打击的不浅,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老态龙钟,刚满三十便已头发花白,只用一只桃木簪子束起来。

    “苏潇尘。”裴樾站在门外半晌终于道了句,苏潇尘闻言半晌才才回过头来,只见一个少年将军站在夕阳里,竟有些刺眼。他半晌似是才反应过来,指着庭院里的石桌道,“裴侯啊,请坐。”

    裴樾直到坐下,才看清苏潇尘现在的模样,虽是可怜,可是一旦想起府上的人尽皆死在此人手上,便怒气难消,他沉声道,“我府上是你下的手?”此话虽是问句,却肯定不已。

    苏潇尘半晌点点头道,“是我杀的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,似是多日不曾说话了。裴樾今日见赵祯说是不欲伤他性命,可是到底心下这口气,这厢恨意难以咽下去,他沉声道,“本侯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。”

    苏潇尘闻言伸出一双干瘦的手,眼睛混沌地看着裴樾道,“悉听尊便。”

    裴樾冷笑数声,“本侯原以为你是个有担当的,想为小先生来看看你,可是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,倒是浪费本侯一番口舌了。”说罢便起身想要离开,却不想苏潇尘忽地站起来直直向着自己的背影道,“你等等!”

    裴樾被他一声喝住,转身看向苏潇尘,却发现此时她的眼睛有一丝不正常的光亮,他倚着石桌看着裴樾道,“你说说浅书的事,说说他……”

    院中一阵清风吹过,庭院里高大的梧桐树唰唰作响,苏潇尘花白的头发在夕阳下竟染上了一层暖意,裴樾看见他提起苏浅书时的样子,忽然就走不动路了,他半晌道,“好。”

    苏潇尘闻言似是全身一软,他坐在了石凳上,为裴樾添了一杯凉茶。裴樾走近坐下,手指摩挲着粗糙的茶杯,温良的触感似是传到了他的心里。“他很爱你。”裴樾道。

    只裴樾这一句话,苏潇尘便泪流满面,他沙哑着嗓子缓缓道,“我已记不清他的模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