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.第一卷 红丝绕(十二)

音蜗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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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菱香把东西送过去的时候,楼娇正好不在府上,但夫人说,这东西必须要亲自交到大公子手上,菱香问伺候大公子的几个婢子,大公子什么时候回来,她们都说不知。菱香要回去跟楼夫人复命,只得将东西放在大公子的桌案上。

    那边去给二公子送东西的秋韵,东西确实是交到了楼翊手上。

    楼翊不知道楼夫人身边贴身的婢子送来的是什么,还非要亲手交到他手上来,连墨书都不能碰的。

    楼翊接了东西,沉甸甸的,看不出是什么。

    秋韵将楼夫人的话传过来,“二公子,夫人说,一定只叫二公子一人看。”

    楼翊拧着眉,更不知是何意。

    秋韵说完,就回楼夫人那里复命去了。

    楼翊是在誊抄文章,墨书在一边给他研墨,现在楼夫人叮嘱,他将墨书挥退,而后将这包裹打开。

    里面放的是几本没有封皮的书,名字却暧昧旖旎的很,还有一尊欢喜佛,是男女交合的姿态。

    楼翊是知道男女之事的,但他一直无心于此,所以一直洁身自好。现在楼夫人送了这些东西过来,他本该将这些东西丢出去的,但用布帛将这些东西包起来的时候,碰到了那欢喜佛,那呈现交合姿态的男女就又有了另一种姿态,实在是精妙的很。

    楼翊见了,脸有些热。

    欢喜佛被他放在桌子上,里面的书籍他犹豫再三翻开了一页,然而那鲜艳的色彩映入了他的眼里,叫他仿佛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,又将书紧紧的合了起来,还害怕那怪物会跑出来似的,连布帛都包上了。

    “墨书!”

    墨书推门进来,见楼翊神色不大对劲,“二公子?”

    楼翊将秋韵送来的东西囫囵丢到墨书面前,“将这些东西给我扔了。”而后他又补充一句,“不要叫人看见了!”

    墨书向来是最听话的,听到楼翊的吩咐,应了一声‘是’,就将东西接过来了。

    墨书去处理那些东西的时候,楼翊在书案前抄书,先前他的心一直很静,所以字迹清隽,颇有风骨,如今心绪冗乱,写了几笔,一张好好的墨宝就失了最开始的风骨。

    墨书处理完东西进来,看见楼翊将抄的东西撕了丢在地上,墨书还没见过这个模样的楼翊,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楼翊连话都不想同他说,径自拂袖出去了。

    楼翊不叫房里的婢子跟着他,在花园里转了一会儿,而后居然走到了楼娇的住处。

    都已经走到了门口,楼翊又想到跟楼夫人说的,来看楼娇的话,所以沉下心绪走了进去。伺候楼娇的婢子们看到是二公子,一个个连忙行礼。

    “我兄长呢?”在外人眼里,楼翊的礼数还是有的。

    婢子回道,“大公子出去了,还未回来。”

    楼翊听到这里,拧眉道,“他何时回来?”

    婢子摇头,“奴婢不知。”

    楼翊冷哼一声,就走了。

    楼翊前脚刚走,后脚楼娇就回来了,门口的婢子看到楼娇回来,上前来迎接他,几个婢子将他的外面的罩衫褪去。

    楼娇回了房里,见到桌子上放着一个鼓囊囊的布帛,好似包着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他拧眉问身边的婢子,“这是?”

    方才看着秋韵送东西过来的婢子刚好不在,于是那几个婢子猜测,“二公子方才来过,应该是二公子留下的。”

    楼娇跟楼翊向来不合,楼翊会送什么好东西来?

    楼娇怕一打开布帛,爬出来什么恶心的玩意儿,索性都不打开了,跟身边伺候的采薇说,“把东西退还给二公子。”

    采薇听命去了。

    那边楼翊从花园里转了一圈回到房里,回到房里又看到那包的鼓囊囊的布帛,将墨书喊进来,斥责,“墨书,我不是让你将这东西扔了么?!”

    墨书委屈的很了,“二公子吩咐的,奴婢已经办好了,只是,这是大公子送来的。”

    楼翊眉心直跳,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尊卑了,“楼娇?他不是不在府上么?”

    “是大公子府上的采薇送来的。”

    墨书说完,楼翊将她挥退出去。

    鼓囊囊的布帛还放在桌案上,楼翊打开了,又滚了一个欢喜佛出来。

    楼夫人给楼娇送去的,倒不是春宫图,只是一些□□,从楼翊看来,再粗鄙不过的东西。楼翊翻看了几页,就看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他只当是楼娇送这些东西来羞辱他的。

    那边的楼娇却并不知道,他将东西送还回去之后,用了些糕点就歇息去了。

    那边楼翊却觉着是被羞辱了,气恼之下去花巷里找了画春宫图的人,他自己都很擅长丹青,却画不出那些污秽的东西,他出了重金,叫那画春宫图的人画了一幅画。

    他想奉还回去,用以侮辱楼娇。

    收了钱的画师隔着帘子问他,“不知道官家是要哪一种。”

    楼翊不便叫人看着脸才叫人落的帘子,也因为隔着一层帘子,许多话就能说出来了,“最羞辱一个人的。”

    来这里怪癖的客人何其多,画师不觉得稀奇。

    楼翊将楼娇的画像递了进去,又往上压了一锭银子。

    画师收了钱,等将楼翊送走之后,展开面前的画卷一看,整个人就愣住了——

    画上的人实在姿容绝世,容颜阴柔,兼有男子的清俊与女子柔美的情态,身材颀长,风流翩翩的人物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过了两日,楼翊来这里那画卷,他的气已经消了,当时冲动之下来找到画师说要话侮辱的画作送给楼娇的心也没了。

    只是他还记得这件事,过来取画的时候,画师还用上好的卷轴将画纸装裱着。

    楼翊取了画,却没有拿到他带来的那张画,问画师,“我带来的那一张画呢?”

    画师在帘子后喏喏,“公子送来的画,不才不小心在作画的时候污了墨迹。”

    楼翊拧着眉,已经有了些不愉,但他也不好说什么,拿了画卷就回府了。

    回到楼府,楼翊将房里伺候的婢子挥退出去,自己一人展开画师画的画卷一看,脸色就变了。

    画上楼娇赤身裸体,虽然楼翊从没见到过楼娇赤身的模样,但画上那人肤色细腻,腰肢盈盈一握,一双白玉似的足踩在床榻上,揉皱了锦缎。脚尖儿上涂着朱红的豆蔻,又好似是醇香的美酒洒落的痕迹。

    而画中人的身上压着一个人,那人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男人,背部脊骨起伏,楼娇的双手压在那人背上,好似是推拒又好似是索取的模样。

    尤其是楼娇还是这样的情态——

    那是楼娇的脸,但楼翊从来没见过楼娇泪盈于睫,泫然欲泣的模样。

    唇上就点了淡淡的朱砂,眼角也点了一些,情状可人。被男人压在身上,背靠在床榻之间,嘴唇微启,好似藏着什么情话似的——又好似是粘人的喘息。

    楼翊从来没见过还有这样的东西,他叫画师画来羞辱楼娇的东西,却如何——是这样的一张图!

    楼翊看了一眼就将画卷收了起来,举到烛火边欲焚毁,但踌躇再三,又展开看了几眼,终究没有烧掉。

    他将画卷藏到床边的暗格里,还觉得不放心,他好似藏纳了一个多么羞耻的怪物在房里似的,生怕叫人看见了。

    但让他烧——

    他又觉得有些舍不得。

    楼翊却绝不愿意承认那是心里阴暗的一些不舍,他与楼娇不合,今日得了这样一幅下流的画作,以后若是楼娇敢对他如何——他就将这画作扔到楼娇的脸上来侮辱他。

    楼翊这么想着。他留着这画卷,只为侮辱楼娇。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那边的画师将楼娇的画像私藏了下来,而后又临摹了许多张下作的画卷,高价售出。

    扬州城里的人哪个是不认识楼家的大公子的?就是一些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,一些饱读诗书的秀才儒生,偶一在画舫的暗巷里,看到这样一幅画作。

    一看就怔住。

    谁人不知楼家的大公子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,谁人不知道楼家的大公子是多么光风霁月的人物,谁人不知道楼家的大公子宅心仁厚——谁人不知道楼家的大公子比美娇娥生的更美。

    这下流的画卷在坊间越传越广,连带着连东祁都有所耳闻。

    那画师终究还是畏惧着楼家富可敌国,传出去的画作越多越是不安,慢慢的,他开始更改画中人的眉眼,但改一笔,就觉得艳色少了十分。没办法,只往那人眼下点泪痣,往肩膀上画金合欢,但只这么几笔,谁人看不出来那是楼家光风霁月的大公子?

    东祁寻了画卷,又找到了画师的住处。

    那画师是做这样营生的,住的地方自然也不会风光到哪里去。东祁找过去的时候,那画师慌乱的很,桌上的颜料全都被打翻。

    东祁手上拿着一张画卷,在这画师面前展开,“这可是你画的?”

    画师以为是楼家派来问罪的,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“不才该死,不才该死——侮辱了楼公子,不才该死——”

    磕头磕的头上鲜血淋漓。

    东祁倒是很喜欢这个画师画的,他手中的画卷他描摹了几遍,觉得的确是媚态入骨,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品。但——这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。

    东祁慢悠悠的说,“我到此,也不是前来问罪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跪在地上叩头的画师瑟缩的抬起头来,露出一张寻常的面孔来。

    东祁弯唇一笑,“我觉得,你画的还不够好。”

    画师睁大眼,他觉得他已将一个人画出了十二分的美态。

    东祁说,“楼家的大公子,要比你画的还要美上几分。我带你去见见,而后你再给我画几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