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.淋雨

蛋挞鲨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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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下起了暴雨,大雨浇下后总有一股味道,教室里一阵骚动,有走读生在问住校生借伞,吵吵闹闹的,最后干脆仗着老师不在提前下课了。

    夏天的雨总是毫无预兆,徐灯也没带伞,今天被姜荻这么正儿八经地道歉后她整个人都没缓过来,干脆拎起书包就跑了,每个班都有人先走一步,以至于走廊好多落荒而逃的人,还有边跑表说话的。徐灯夹在人流中,跑得很快。

    姜荻被苑禾拉住讲了一道题,讲完的时候已经下课好几分钟了,她回头一看,教室里的人都快走光了,徐灯也不见了。

    再转头的时候陈新塘正好走进她们教室,他背着书包,一只手上拿着一把整理得很好的伞,粉白碎花的,估计是哪个女同学借他的,少年人打开扣子抖了抖雨伞,笑着冲她喊了声:“阿荻,我们走吧!”

    姜荻拎起书包站起来应道:“来了。”

    她还不忘记拍拍苑禾的肩,“小禾我先走了啊,你有伞的吧?”

    苑禾看了一眼站在门边拎着伞的美少年,又看了看显然是心不在焉的姜荻,轻轻嗯了一声,拢了拢考卷,说了声:“那再见。”

    姜荻急急忙忙地越过陈新塘,走到走廊上来看了看楼下的放学的人潮,陈新塘慢悠悠地跟了出来,问道:“看什么呢你,突然下大雨,真烦,裤脚肯定要被溅湿了。”

    姜荻看了他一眼:“那你穿着你球衣,肯定不会被溅湿。”

    这话真冷,陈新塘笑了笑,耸耸肩,“心情不好啊荻姐?”

    姜荻背上书包,叹了口气,一嘴的担心,“徐灯溜太快了,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雨伞。”

    陈新塘察觉到姜荻这份显然关怀乘二的同学情,挑了挑眉,最后用手上少女无比的伞戳了戳姜荻的背,“别看啦,快走吧,担心一下我们俩好吗?回去咱俩估计也湿透了。”

    他跟姜荻太熟,相处倒是自然地很。

    “真是的,早知道出门听我妈的带一把伞了。”

    少年人看着手上的伞,觉得有点不好意思,最后递给姜荻:“你撑。”

    姜荻:“你高你撑。”

    陈新塘叹了口气,“那等会儿骑车,你坐后面举着行不行?”

    姜荻很不耐烦地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他俩打算把车拉到校门口再骑,这个时候校门口已经很冷清了,大雨滂沱直下,雨水中,姜荻看到了姜远的车。

    车上的人似乎看到了他俩,撑着伞下车冲他们招手。

    男人还穿着西装,身材挺拔,也不知道从什么场合回来,一看就跟这里格格不入,老远看着特别像社会老大哥。

    姜荻伸手打了走不动了的陈新塘一拳:“回神了!”

    陈新塘傻笑。

    姜荻也懒得给他撑伞了,远远得冲男人喊了一声:“哥!”

    然后跑了过去。

    少年人拉着车屁颠颠地跟上。

    姜远看着自己妹妹毫不留情甩开陈新塘的模样抽了抽嘴角,等他俩走近的时候斥了一声:“打一把伞怎么了!”

    姜荻:“没事,这点路,他又不会怎么样,哥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加班,看到下雨,顺路来的。”

    姜荻站在一边,看陈新塘给姜远撑伞把他自己的自行车放到了后备箱。

    “以前也没见你顺路啊。”

    姜荻坐在后面,盯着外头发呆,思来想去就是觉得不对劲,对前面副驾驶座作者的陈新塘说:“你手机借我用一下。”

    陈新塘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姜荻:“我看一下。”

    跟姜远讲话的陈新塘舍不得分神,连带着警惕心也直线下降,很轻易地给她了。

    姜荻点开了陈新塘的微信,发现这小子果然心机,晚自习的时候发了一条只对她哥可见的朋友圈——

    “天气预报说今天九点半要下雨,早知道早晨出门带伞了。”

    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,把手机还给还在美滋滋跟垂涎已久的人聊天的陈新塘,靠着窗无神地盯着窗外。

    姜远开车很稳,所以姜荻看外头还不会晕晕的,但这么一瞬间,她看到了路旁一闪而过的人。

    有点像徐灯。

    也只有她骑车的姿势那么奇怪了,腿还挺开……

    等等……徐灯?

    真没伞啊这傻货。

    她猛地回头,隔着玻璃看到了雨中骑车的校服妹。

    “哥!你前面找个地方停一下。”

    姜远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陈新塘看了眼后视镜,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徐灯没想到雨会越下越大,她家其实也不算偏远,但这风吹来实在是难受得很,她有点后悔,“早知道车停学校,自己坐车回来好了。”

    但无论怎么样,她都没考虑过让她爸妈来接她。

    旁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,她觉得是天大的麻烦,这样风吹雨淋难受归难受,但也总比打一通尴尬的电话,在学校外的店铺屋檐下等人来接好一点。

    再过一条街就到了。

    她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雨水,却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她名字。

    有点耳熟。

    她眯了眯眼,勉强地朝声源处看了看,黑色的车停在路边,有一个跟她穿一样校服的女孩撑着一把伞在朝她招手。

    “徐灯,你有没有脑子啊?!”

    姜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,这整条街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傻的人,雨这么大非得骑个车,电动三轮车起码都遮风挡雨,就她,搞得像英勇就义的一样,风呼呼的,那校服外套都被吹得鼓起来了。

    徐灯停下,想也不想,回:“你才没脑子。”

    她全身都是湿透了,估计只有防水的书包是好的。

    头发的小揪被雨水浇湿还顽强地竖着,垂落下的发丝一缕缕的,雨水顺着脸颊低落,那双无神的大眼此刻像是因为这点水光有了神气,姜荻突然觉得她还能勉强搭上一点点的好看。

    她撑着伞,徐灯骑着车,一只脚踩在马路牙子上,这伞下的一方空间隔绝雨水,外头是哗啦啦的水声,到她们这边,雨水滑落都成了慢动作。

    徐灯摸了摸脸上淌下来的水,“叫我干嘛啊!”

    一副她真的很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。

    姜荻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。

    生气、无奈、还有雀跃。

    想触碰、想成为那雨水,滑落到徐灯的脖颈,再往下,成为独一无二的亲密。

    不能失控。

    她笑了笑,风吹来的时候裹挟着雨,“借你伞啊傻逼!”

    徐灯恨不得踹她一脚,“我都湿光了不差你这点。”

    “淋多了更蠢啊。”

    姜荻把伞塞到徐灯的手上,“车技这么好,会单手骑吧?”

    徐灯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,她嘀咕道:“哪有你好。”

    姜荻:“那肯定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先走了,路上小心点。”

    她小跑着上了前面的车,车启动,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。

    徐灯撑着伞站在街边,湿透后吹风其实特别冷,即便是夏天,还是会情不自禁哆嗦,她打了个喷嚏,最后晃晃悠悠地单手骑车走了。

    车内,姜远问姜荻:“那个就是你上次说的女同学?”

    这个小他很多的妹妹姜远一直不知道要在怎么相处,有时候他会觉得如果是男孩,估计会稍微好相处点,女孩子要宠,他也不知道宠。

    最后问出口的都像是家长式的质问。

    大哥说完生怕姜荻觉得他□□,又稍微放低了一点,“以后可以带家里玩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姜荻摇了摇头,“妈不会同意的。”

    一个监控密布的家,住着其实也没什么意思,姜远没结婚,但在外面还是有房子,很少住在这边,这种情况相当少,陈新塘苦于他这个身份,每天一筹莫展的。

    知道小妈是什么性格的人,姜远沉默了片刻,“没关系,下次我和她说。”

    继子和继母的年龄差不了多少,相处起来也相当尴尬,姜远跟许爱菁也没什么交集,在一起吃饭一星期也一两回。

    姜荻知道姜远的为难,但此时还是说了声谢谢。

    徐灯骑到自家小区的时候走上楼都在淌水,她不喜欢坐电梯,好在她家不在高层,走上去的时候身上水滴滴答答,姜荻给的伞是把新伞,估计也不是她的,大概是从那个车上拿的。

    徐灯觉得来接姜荻的肯定不是她妈妈,她很笃定,上次见了一次,她就觉得姜荻的妈妈有点吓人,又有点过于冷酷,估计对姜荻的要求很高,这种大雨,指不定会让姜荻打车回去呢。

    她提着伞开了门,出乎意料的是,她妈居然还没回房间,听到开门声还跑了出来,看到湿漉漉的徐灯,哎呀一声,跑去拿了条毛巾给她擦。

    “怎么这么湿?!突然下雨我本来是想让你爸爸接你的,可姝姝突然不舒服,又去了一下医院,现在还没回来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您怎么没去?”

    徐灯没让叶瑕给她擦头发,自己拧了拧水,毛巾盖在头上,还是不肯脱掉淌水的校服外套。

    她为难地看着自己淌水的衣裤,“我先进去换一下,等会再出来拖地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给你带了千层,想着你回来吃,就先回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拖就好了,你快去洗个热水澡,别明天感冒了!”

    “谢谢您。”

    徐灯进屋关了门,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。

    叶瑕听着大女儿一口一个您,突然就难过上来,看着地上蜿蜒的水迹,又看了徐灯靠在门边的伞,走过去打算收起来。

    看着很普通的黑伞,但Logo嵌在伞柄,一下子就变得昂贵,叶瑕愣住了,看了看伞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,突然无措起来。

    姜荻先到的家,姜远说他今天不回来住,送陈新塘去了。

    姜荻已经懒得提醒陈新塘收敛一下他那一脸的雀跃,拎着书包慢吞吞地进了家门,十点半多,按照常理,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,许爱菁应该是回房间护肤去了,她最怕变老,护肤品又贵又多,一星期得去三四回美容院,如果可以,恨不得倾家荡产回到年轻的时候。

    但今天对方显然不是护肤的放松状态,坐在沙发上,双腿交叠,茶几上有一壶玫瑰茶,小茶杯一杯,还冒着热气。

    “妈。”

    姜荻换完鞋恭敬地喊了一声。

    然后打算上楼去了。

    “你等等。”

    许爱菁头也没回,语气显然不是很好,“到这边来,我跟你聊聊。”

    聊聊。

    姜荻回头,这个词在她跟亲妈之间出现地太少,几乎没有过,她把书包放到一边,坐到另一头,两个人之间像是隔了一条星河。看着有点情绪不对头的亲妈,姜荻依旧没什么关怀,平静地问:“聊什么?”

    她们母子俩的坐姿其实很像,几乎没有懒散的时候,永远正襟危坐,像是要面对的都是战场。

    “我倒是不知道,这两年你周六的琵琶课都没去上过?”

    来了。

    终于。

    姜荻笑了笑,直视看上去终于有点生气了的女人,“您总算发现了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