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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归城里有了些许灯火，程府的宅子大门已经重新装了上去, 院墙也修整了一半。家丁们看见大少爷回来, 都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样, 一个个过来请示。
这程府之前一直是程家老爷夫人主持，后来程桓接管比较多，程钦最近根本就不在家里居住, 但是现在能依靠的主子就只有他了。
程钦先让家丁们收拾几间屋子，他自己原来的院子和屋子也损毁大半, 只能先把还能住人的房子收拾出来。顾青青把没有被烧毁的被褥收拾清点，分发给家丁们。这个时候也不管哪条被子是哪个少爷小姐屋子里头的, 只要是能用, 就拿出来给大家使用。
灶房里本来还有些米面, 这几天也被家丁们吃得差不多了, 如果程钦再不回来, 余下的这几个家丁可能也会走掉。
这些家丁大多都是燕归城外村子里的居民，这次战事使很多人失去了亲人和家园, 家眷尚在的家丁都带着家人往南方逃难去了，留下的这几个家丁是无家可归也无人可念的可怜人。
燕归城这几天一直都有发放救济粮，而逃走的米店老板终于也回城了，于是开了粮仓表示要救济灾民，却只是把一些陈年旧粮发了做个样子，然后趁着这个机会抬高价格卖新米，发国难财。
程钦的俸禄都在顾青青那里，她拿出一些银子，让家丁买了米面回来，升起炉灶做饭，偌大空旷的宅子里总算是有了些生气。
程钦不舍得让顾青青做这些粗活儿，就让她在房间里休息，等家丁们做好了饭菜，给她送到房里去。
顾青青躺在床上睡不着，虽然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过，但是想想白日里发生的事情，还是觉得触目惊心。
由于程府的院墙还没有修葺完毕，程钦安排了几个家丁轮流守夜，忙完这些，他才回到房间。
房间里桌子上的油灯还亮着，顾青青面朝里躺着，程钦轻轻关好房门，随手熄了油灯，走到床前，也没有掀开被子，直接躺在了外侧。
两个人分开了数日，见面时候还没来得及好好说句话。
程钦的手搭在她的身上，顾青青的身子动了动。程钦知道她并没有睡着，便将她拥入怀中。
顾青青还在思考怎么开口，身后的男人把脸埋在她脖子处，温热的鼻息轻拂脑后。
“我娘死了。”程钦只说了这么几个字，就又闭上了嘴。他的气息绵长且压抑，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绪。
顾青青转过身子，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。她没有说话，他把脸埋在她的胸前，似乎这样彼此之间可以传递温度一样。
程钦又把自己往她怀里埋得更深，白日里那个冷硬无情的将领不见了，曾经的温和少年似乎又回到了身边，她忍不住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，吻了吻他的额头。
这一吻触发了程钦的反应，他从她怀里抬起头来，在黑暗中吻上了她的唇。
数日来，程钦都觉得心中一片冰冷，他亲手葬了母亲，又一直等不回来父亲和妹妹，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已经遇难。二弟迟迟也没有回来，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。
直到现在，他抱着顾青青，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温暖，像是沙漠里干渴到极致的人突然发现了绿洲一般。
顾青青渐渐感觉到程钦的异样，他弄得她有些疼，两个人之间不是第一次有这样亲近的事情，但是这次的程钦把她抱得很紧，紧得仿佛要嵌入他的身体。
她没有推拒，坦然地打开身体接受他的拥抱，她也在忧虑秦家人，还在焦虑未来，他的力气让她有种踏踏实实的存在感，而他温柔地抚触也让她变得放松起来。
房间里的温度渐渐高涨起来，衣服一件件被丢在了地上，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，黑暗之间互相回应着，这一年多来，这样的事情无数次，彼此都已经非常熟悉对方的身体。
顾青青的身子软得不行，她趴在程钦的胸口，轻轻吻着他，他的手指则在某个位置轻轻探入，她的手微微用力，一只手握着他的肩头，另一只手则有点恶作剧地往下走。
程钦被她撩拨得有些耐不住了，今天的顾青青也比平日里主动，黑暗中像个书中写的可爱妖精。
他终于再也耐心不住，翻了个身，把她压在下面，借着一点点光线，看着她的眼睛：“青青。”
“嗯？”她脑子里有点混沌，整个人只想沉浸在着感官享受里去。
“我爱你。”
她微感错愕，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向她告白，而这句话还是她以前教给他的。下一秒，她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表的疼痛，带有压制性和侵略性的冲击瞬间让她清醒过来。
她疼得神情有些扭曲，这样的胀痛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。
程钦停下了动作，他也有点紧张，尽管已经非常熟悉她的身体，但是这样做更进一步的探索毕竟还是第一次，与此同时，他感觉到自己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包围了，令人贪恋的温暖。
在这样的温暖里，他感觉到心里面的痛楚暂时都消失了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顾青青醒了过来，天还没有大亮。不过已经勉强可以看清房里的物品。她动了一下，却无法动弹，只感到了一阵酸痛，程钦的手臂把她抱得紧紧的。她想起发生的事情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。
数日劳累，程钦年轻的脸上有些神色疲惫，下巴上也有了胡茬。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讶，两人的关系迟早会到这一步，程钦虽然没有经验，但是第一次的感觉并不算差。她有些满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臂。
程钦也醒了，在她脸上亲了亲。两个人窝在床上都不想起来，于是你一下我一下又有些情不自禁，很快地，顾青青再次被程钦扑倒了。
等最后终于起了床，天已经亮了，顾青青一边暗暗惊叹于程钦的体力，一边有些费劲地穿衣服。年轻人初识甜头，有点收不住手，她被折腾得腰酸背痛，腿都是软的。
吃早饭的时候，顾青青瞥了一眼程钦身上的盔甲，问道：“你现在算是武官了？”
程钦摇头道：“这副盔甲是燕将军副将的，这位副将数日前阵亡，我正好在此地协助，燕将军便让我先披挂上阵，暂时任他的副将一职，待回了都城，我还是只能做回侍读学士的吧。”
顾青青点了点头，开玩笑道：“那么请问程将军，上战场的感觉是不是棒极了？”
程钦愣了一下，不置可否地说：“谈不上什么好不好，只不过是拼个你死我活。然而我想到，只要我多杀几个蛮兵，皓国就可以多活下来几个人，我的手就没有那么软了。”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那手掌略微颤抖。这一战，他杀了多少人，已经记不清了。他只觉得，每杀一个人，就离他的家乡远了一些。每次一闭眼就会看见母亲的尸体，他的杀戮带了一丝复仇的快感，到后来，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在战场上拼杀。
好在顾青青回来找到了他。
燕归城的程府修缮得差不多了，程钦命人把蛮军首领送回都城受审，他也收拾妥当，准备带顾青青回去。程府这边他挑了个比较有头脑的家丁暂作管家，处理府中事物，准备隔几日就回来看看。
第二天一早，程钦和顾青青各自牵了一匹马走出程家大宅，两个人回头看了一眼，心头都有些感慨。
这时有家丁匆忙来报：“二少爷回来了！”
程钦大喜，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大门口，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，一个年轻男子正从马车上跳下来，最后他掀起车帘，把一个少女扶下了马车。
“二弟！”
“霜花！”
程钦和顾青青一脸喜色迎了出来，程桓看见大哥，也是一喜：“大哥！”
程钦也不急着回都城了，让家丁把马牵回后院去，然后拉着程桓到了前厅，这里也修缮得差不多，坏掉的桌椅都扔掉了，以后可以再添置。
程桓还不知道程夫人已经遇难，四下里看了看说道：“爹娘带着妹妹逃难还没回来吗？”
程钦没说话，程桓身后一直跟着的沈芊芊忍不住说道：“姨妈肯定是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了，过几天就回来了吧。”
她下马车也没人扶，肚子里头正在窝火。这次程桓去南方做生意，本来只要带着霜花，沈芊芊不依，非得跟着一起去，倒是碰巧躲过了一劫。
这次在外面，程桓几乎全程都在跟霜花一起，沈芊芊备受冷遇，气得七窍生烟，程夫人不在跟前她又没处说理，正打算回来就跟姨妈告状，顺便把霜花这个丫头整治一顿，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，最好能把她也像染七一样从府里赶出去就更好了。
程钦看了沈芊芊一眼，对程桓说道：“娘亲她……过世了。”
程桓震惊地站起来看着程钦：“不可能！”
程钦看着自己的弟弟：“我亲手埋的。”
程桓嘴唇哆嗦起来，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，沈芊芊哇地一声大哭：“姨妈——”
霜花冷冷地看了一眼沈芊芊，慢慢地把两只手握在了一起。